有栖舞衣(Arisu Mai)第一次踏进那间工厂的大门时,阳光正好,热得让人眯起眼,但她没想到,那扇门之后等待她的,是一连串无法回头的深夜。
她其实是个很普通的大学女生,名字普通,生活普通,梦想也普通——就想在毕业前攒点钱去一次欧洲,哪怕只待个七天六夜也好。所以,当她在校门口的便利店看见那张印着“高薪轻松兼职”的招募单时,眼睛一下就亮了。一天一万二,还包两餐住宿,说是协助组装出口小家电,安全又轻松,工作地点也在市郊,不远,公交能到。这么好的事落在她头上,她甚至觉得有点像中彩票。
可一切的转折,从她抵达工厂的第一天就开始了。那是一栋灰色水泥建筑,像块没洗干净的抹布。楼下有个笑得过分热情的大婶,说自己是人事,叫她“小喜”,她一时不适应这种亲热的叫法,还以为自己是被特别优待了。
实际上,她在那儿连姓都快没了。
宿舍比她想象中破旧,四人一间,除了她,还有两个外地来的女生和一个从技校来的姐姐,大家的神情都很疲倦,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压低声音。有栖舞衣刚到第一晚就被吵醒,凌晨两点半,有人从走廊疾步而过,还伴随着哭声。她本想下床看看,但对床的姐姐只是拉住她的手,用气若游丝的语气说:“别去看,睡觉。”
第二天早上,她才发现工作并不“轻松”。她负责的流水线日夜不停,螺丝刀嗡嗡作响,空气里全是焊锡的味道。更糟的是,没人告诉她正确的组装步骤,她出错一次就被前辈白眼,错两次就被拉去“再培训”,所谓再培训就是在狭小的房间被主管训得狗血淋头。
她也曾试着问过工资结算的细节,对方轻描淡写地说:“月底一块发,别着急嘛。”可当月底真的来了,她只拿到原先承诺的一半,还被扣了一笔“不符合绩效”的罚金。她拿着工资单愣了十几分钟,直到指尖都被冻僵才意识到,自己被耍了。
但有栖舞衣不是会咽下这口气的人。她回到宿舍,开始一个人默默整理记录每天的工时、流程问题、以及她和其他人遭遇的“非法处罚”。她开始和其他几个工人交流,其中有个年纪比她大一点的女孩叫麻衣,是个老手,听说她上个月也被无缘无故克扣工资。她们偷偷在宿舍、厕所、甚至仓库后面碰头,一点点拼凑出整套工厂压榨兼职工的“潜规则”。
有栖舞衣越查越愤怒,也越来越坚定。她甚至借口回学校写报告,溜去学生会咨询了劳动法律的相关内容。没几天,她在宿舍的壁橱里发现了几封之前离职工人留下的投诉信,全都无疾而终。有一封最后一句是:“希望下一个来这里的人,能做点什么。”
“那就让我来。”她在心里想。
机会是在一次例会上出现的。工厂每周会开一次“质量提升会”,其实不过是管理层训话的时间,但这次有栖舞衣主动站起来,拿出自己整理的文件,直言不讳地点出多个不合理条款,并指出这些操作已经触犯法律。全场一片寂静,主管脸色发青,其他工人则是惊讶中夹杂着隐隐的希望。
第二天,她就被调去仓库,说是“换岗锻炼”。但她知道,是警告。
她被孤立,吃饭没人和她坐一桌,工作也被有意地加重,还莫名其妙背了几次错单。但她没有退缩,反而越发认真。她开始在午休时间发小册子,分享劳权常识,还鼓励几个老工人加入她的申诉队伍。
就在她准备将材料提交给劳动监察部门的前一晚,她在宿舍门口看到了一封信。没有署名,只有一句话:“你还太年轻,别掺和。”
她愣了很久,那一晚她几乎失眠。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她突然意识到,这个工厂像一口沼泽,不是所有人都能轻易挣脱出来。有些人早就学会了在淤泥中闭气,只为了苟且。而她,现在是要带大家一起浮出水面。
她还是去了市政劳动局。那天她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,里面是她这一个多月来整理的所有证据,包括照片、录音、甚至是主管用来威胁她的短信。她一进门就说:“我有事要举报。”
事件的发酵远比她预期来得快。一周后,劳检部门联合警方突击检查了工厂,查出大量违规行为。扣薪、非法加班、未签合约、威胁证人……所有她写下来的事都被一一验证。工厂被勒令停工整顿,几位高层甚至被带走调查。
有栖舞衣站在大门外,看着那栋灰色的楼终于沉默下来。那一刻,她忽然想起刚来的时候,大婶笑着叫她“小喜”,她觉得讽刺又荒唐。现在的她,已经不是那个为了几千块就兴冲冲搭车来工作的大学生了。
学校那边也传开了她的事,原本她担心被贴上“麻烦精”的标签,却意外地收到了不少鼓励。甚至有教授邀请她在课程上讲讲自己的经历,她在讲台上站着,语气坚定,眼神明亮,仿佛那一场噩梦反而成了她成长最猛烈的催化剂。
后来,有栖舞衣还是去成了欧洲,用的是那笔被追回的工资和举报成功后的补偿金。她在布拉格的街头拍照时,突然觉得这城市也有点像那间工厂——外表古老坚硬,但藏着数不清的故事和裂痕。她站在查理大桥上,对着镜头笑得那么轻松,那一刻才真正觉得,她赢了。
故事没有像童话一样大团圆结束。那家工厂几个月后换了名字又重新营业,换了批新人,也许问题依旧存在。但她知道,自己做过的努力不是白费。她把那些经历写进毕业论文,也写给了更多还在犹豫的兼职打工学生。
她说:“我们不能改变世界,但能改变那扇门之后的命运。”
她回国那天,飞机刚降落,手机就跳出几十条未读讯息,有朋友的,有记者的,还有几个她素未谋面的网友发来感谢。有人说是她的勇敢让他们也鼓起了面对不公的勇气,有人说看完她的故事后决定不再沉默,还有人简单一句:“谢谢你,让我们看到希望。”
这些话让她心里暖得一塌糊涂,却也更沉甸甸的。
她知道自己只是揭开了一角,那座“工厂山”底下还埋着无数个有栖舞衣,她们可能还在承受着一样的剥削、一样的恐惧、一样的孤独。她不是救世主,但她可以是传声筒,是指南针,是那个第一个说“不”的人。
之后她没再去那类兼职,哪怕手头紧,也宁愿去图书馆做志工,或替教授整理文献——哪怕收入不高,却有尊严。而在某个意外的午后,她收到了麻衣寄来的一张明信片,上面写着:“我换了地方上班,新单位挺好的,也谢谢你那天的坚持。”落款后还画了个小太阳。
有栖舞衣盯着那颗歪歪扭扭的太阳看了很久,忽然间就笑了出来。
这段经历没有让她变得愤世嫉俗,反而让她更相信人与人之间的联结是真实存在的,哪怕是苦难中捡到的一根稻草,也能成为整个春天的种子。
她后来考上了研究所,方向是劳动与社会政策,整整三年,她都在钻研如何为兼职劳动者争取权益。她做了几场讲座,也参与了一些草案修订的讨论。有人嘲笑她理想主义,她也只是耸耸肩:“理想不拿来实践,那还叫什么理想?”
三年后,她再次回到那间工厂附近,门口已经换了新的招牌,墙面也刷成了淡蓝色,看起来一切都很“正规”。她没进去,只在对面的便利店买了瓶水,站在马路边静静看了一会儿。
一个背着包、拎着行李的女孩正走进厂门,那女孩的背影让她有种熟悉的错觉。她下意识想冲过去告诉她一切:警惕那些笑脸、记得留证据、不要轻信空口承诺……可她最终还是停住了脚步。
她知道,自己早已种下了第一颗警钟,现在,她更相信,那些声音,会在更多人心里生根发芽。
走出便利店时,店员忽然叫住她:“你是那个……在电视上说兼职黑工厂的女生吧?”
她愣了下,点点头。
店员朝她竖起大拇指,说:“我妹妹那会儿也差点去,幸好看到了你。”
有栖舞衣(Arisu Mai)笑了笑,回了句:“那太好了。”
那一刻,她觉得,番号HAME-045的故事虽然结束了,但属于她的旅程,才刚刚开始。